孽债2_第九节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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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九节 (第6/6页)

你会喜欢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没说不信啊。”永辉争辩似的叫了起来。他也吃得很快,经常走南闯北,他养成了吃得快的习惯。吃面条时,他察觉到自己太冷淡了,喝了一口面汤,他抬头说:“贩这些苗绣,赚得到大钱吗?”

    “光是贩,当然没多少钱赚,现在的信息这么灵通,交通又这么方便。”苏小安点头承认,又一偏脑壳“不过做了几回,我就有了想法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法子?”

    “不能告诉你。”苏小安仰起脸瞅着永辉,一抿嘴儿直率道“走吧,到铺位上我拿给你看。”

    永辉也搁下筷子站起来,他想说别看了,众目睽睽之下,从那么大一个箱子里往外取东西,太碍眼了。但他怕伤了苏小安自尊,没说出口。

    回到硬卧车厢,苏小安没让他帮忙搬动那只硕大的箱子,而是从自己随身带的那只宽大的手包里,取出几块苗绣让永辉看。

    哇,鲜艳精致的苗绣,不但吸引了永辉的眼球,上下隔壁铺位上的旅客,也都纷纷拿过去看,嘴里赞叹着,手里抚摸着,举得高高地欣赏着,甚至还有人打听多少钱买一块。

    苏小安不无得意地瞅瞅永辉,得体地回答道,这都是带回去的样品,你们看,这是平绣织品,这是辫绣、绉绣,这一种是锁绣、破丝绣、轴绣。我这小包里装不下那么多,还有打子绣、贴绣、堆绣、锡绣,多了去啦!苗绣就讲究原始,讲究色泽崇拜,老百姓叫五色衣服,很珍贵。不卖的。她还话中有话地说,这都是毛坯,带回上海经过精致地加工,简直就是艺术品。况且她随身带的,是图案花样最简单的几种,你们到黔东南苗家赶场的街子上去看看,五花八门、鲜艳夺目,有绣山水、花草、龙鱼动植物为主的,有绣自然形态的,有专门绣几何图案的,有绣人物的,针法也多,那才真正叫作开眼界呢。

    马上有人问,在上海什么地方可以买到这种东西。苏小安没具体讲,只是说,在高档的休闲街上,那些有品味的艺术品商店里,能买到的。

    那就很贵了。又有人说。

    苏小安笑笑,只是所答非所问地重复刚才对永辉说过的话,这些东西都是人工手绣的,同一个人,同一双手,就是绣同一件东西,绣出来的也不可能一模一样。外国人似乎更懂得它的价值,愿出高价买。确实它们也值这些高价。你们听说过吗,最近有一件传统的苗族服饰,卖到几万块哩。

    当然,马上有旅客附和她的话,手工做出来的,就是贵些。中国人也懂这个理。

    经这一番对话,永辉已对苏小安刮目相看了。原来人家做生意,也有做生意的门道。

    收起苗绣,苏小安连连打了几个哈欠。永辉看她显出一脸的倦态,不由说,你昨晚上熬了一夜,不妨趁这会儿在铺上睡一觉。

    苏小安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,说声谢谢,歪下身子,拉过半截毯子就躺了下去,一会儿,闭上眼睛就睡着了。

    永辉坐在她睡的铺位上,心头有一股奇异的感觉。你看,他和苏小安之间,昨天的这个时候,还互不相识,只是她在贵州凯里上车以后,萍水相逢,现在已经挨得这么近了。莫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?

    偶尔转过脸去,他看到她睡得很沉,眼睛闭得紧紧的,有时候列车剧烈地晃动几下,她的眼睛会睁开一下,眼睫毛费力地眨动着,继而又转脸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也许永辉和苏小安真是在这么一种自然的状态下相识的,接下来的时间里,他们相处得就像一对旅伴。他们一起吃的午餐和晚饭,就像他们说定的,午餐由永辉埋单,晚饭是苏小安埋单。到列车快熄灯时,苏小安不再请永辉看好她的大箱子,而只是用嘴角向大箱子努动了一下,永辉就会意地点了点脑壳。

    第三天凌晨,列车抵达上海时,永辉逮着拉杆箱,苏小安拉着她的大箱子,两人并肩走出火车站时,俨然是一对熟人了。

    永辉想也许她会主动提出他们一路走,或者她会打听他住哪儿,其实他也很想知道她准备去哪儿,到哪儿住宿。但可能这一路上都是苏小安表示得主动,永辉就没好意思开口,再说,他也一直顾虑着,要不要把自己的住处告诉苏小安。

    直等两人一直走到西南出口,永辉没开口,苏小安也没主动提及。走到大门口时,苏小安东张西望着,永辉忍不住问:“你是去坐出租,还是坐公共汽车?”

    苏小安回眸瞅了他一眼,正要答话,前方一个大嗓门兴奋地嚷嚷着:“小安,小安,我在这儿。”

    “哎,哎,来了来了,我在这儿。”苏小安利落地拉着她的大箱子,喜不自胜地迎了过去“你一来接,我就放心了。”

    永辉定睛望去,满面笑容激动地冲到苏小安跟前抓过大箱子去的,是一个脸色白净的小伙子,也是高高瘦瘦的,戴一副眼镜。苏小安浑身顿感轻松地随着小伙子走去,顷刻两人就消失在出口处前的人流里。就是瞪大眼紧紧地追踪着看,也看不见了。

    走远之前,永辉似乎感到,苏小安回了下头,还举起手扬了扬,仿佛是向他道别。

    手里抓着拉杆箱,永辉呆痴痴地站着,眼前的人流在晃动在穿梭,再定睛望去,已经怎么也找不着苏小安的影子了。原来她早就有生意上的伙伴,原来她明明晓得这个小伙子会来接,原来她对他热情、主动、殷勤、请他吃饭,不过就是要在两个晚上请他帮忙看着装满了苗绣的大箱子,不过就是借他的铺位在白天补上一觉。

    是啊,他犯什么傻呢。他们之间,不就是萍水相逢,在列车上交谈得十分热络亲切,像所有旅途中接识的伙伴一样,下了车之后,就各奔东西,视同陌路人,也许以后还可能偶尔相遇,也许永远也不会再见面了。

    这又有什么呢?永辉每次坐车,同坐的不都认识几个男男女女嘛,有话不投机的,也有谈得热络的,无论什么人,下车后说声再见,就拜拜了。可这一次是怎么了,永辉站在那儿,感觉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惆怅,从来也不曾有过的失落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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