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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低飞的蝙蝠 (第2/5页)

师惊心动魄的经历与决策让女人对之崇敬有加。律师的人生大体是这样的,当兵后上大学学法律进了国家肥沃机关,当了部门小头目,帮人打赢过几宗要害官司,因而得罪过一些人。前几年,律师贪得一笔巨款后巧妙办了离退,若非这英明决断,他则已与其他人一样在狱中悔度晚年了。

    有钱的律师处处显露穷酸的特征。离婚后房子给了前妻,自己在最廉价的地段租了一套昏暗拥挤的小房子,依赖屋主破旧的家具勉强撑起日常生活。惟一值钱的电器是一台二十一英寸的彩电,那是律师完全不得已才添置的,因为“生活实在太单调了”只是厨房的黑色油垢,厕所锈坏的水龙头“凑合着能用就行”毕竟不久之后,他将拥有自己的大房子。律师曾经带女人到他购买的楼盘去看过,女人看见了混乱的地基和建筑工人。她在律师的描述中也仿佛看到了那套面积两百多平米的豪华居室,以及从窗户望见的山林和云海,这种望梅止渴的幸福细菌十分鲜活,并且繁殖出更多的幸福来。另外,律师还拥有几个商铺,女人虽不太了解不出租的原因,但相信他总归是有道理的,她对他的一切毫不怀疑,更无探究之心,像对待庄稼那样信任与期待。

    律师从不催促女人离婚,因为他要恪守“律师”的职业道德。女人倒是表示过尽快办理离婚手续。心情风和日丽的某天上午,女人回了家,谈话尚未进入正题,一场恶斗终结了艳阳天,彼此都伤了皮rou,流了血,惊动了邻舍。老妇人与冷姓妇人亦是闻风而动,一个德高望重,一个落寡可怜,两人怀着相异的心情流着不同含义的泪水,表达的意思却是殊途同归。女人擦着嘴角的血丝,那颗浸泡着爱情温水并且隐秘发芽的心对她们深怀怜悯。女人不断重复擦拭嘴角的动作,尽管那里只剩印痕。她暗自感激男人出手狠重,打掉她可能诞生的彷徨与矛盾。冷姓妇人怀疑女人穿的跟城里人一样,怕是有了相好。这话戳中了男人的恨处,男人扬言要出人命,女人拿十万块钱来,他便在离婚书上签字。

    女人咽了男人的话,返回律师的住处,满心前路未卜的茫然。律师问起,她只是说男人不松口,恐怕还要一段时间。她从镜子里瞅了一眼律师,他那双老谋深算和多情混杂的小眼睛眯成一线,有一种思索与查找案情疑点的凝重神色,她想他断然是不肯拿出十万块钱来的。很难想象,律师是一只貌似慷慨的铁公鸡,每个月的伙食费算到精确,此外绝不多给女人一分钱。即便女人双手泡在刺骨的冷水中给他搓洗厚实的冬衣,他也没想过买一台洗衣机。据律师说,他退休后打官司赢得的款项外头还有几大笔,需等别人清理完资产才能到手。如果那些望梅止渴和画饼充饥的事都是真的,律师纯粹是捏着馅饼挨饿,女人则心甘情愿。女人并不怀疑律师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穷光蛋。她理解那个年代过来的人,无不留有艰苦朴素的好作风。更何况律师有才华有风度,关键是有家里男人缺乏的细心与体贴。他追着喂她吃饭,给她夹青菜萝卜,夜里的抚慰更是绵延不绝。

    和律师谈钱的问题,女人难以启齿。即便是看中了某件价值百元的衣服,女人也羞于找他开口要钱,怕金钱玷污了她的爱情。律师倒是按自己的审美给女人买过几次衣服,偶尔带上女人会莫名其妙的朋友。女人坐在一旁,小心夹菜,无声吃饭,仿佛律师的高谈阔论是抒情的背景音乐。

    此刻,女人怀揣一团烦恼,给律师满是黑色茶垢的杯子里加了一把茶叶,拔出开水瓶的木塞,一股热雾立刻缭绕而出。女人皮肤还算白皙,短发乌黑不失光泽,臀部宽阔,身体健壮又颇具女人韵味。律师感觉到女人那股蓬勃的生育力量,笑对女人的屁股说道,他想要个儿子。女人说女儿都结婚了,五十好几的人了,还想养孩子,不怕累死?不怕别人笑死?律师点支烟,神情邪痞地斜睨女人。女人把律师骨子里天生的流氓气息当作优秀男人的傲慢,即便他看轻她,她也为他自豪。律师往后一靠,看爪下猎物似的女人,慢悠悠地说道,不生个儿子,财产谁来继承?女人不懂思考,一旦发现律师态度严肃,立刻六神无主。律师明知道女人做了结扎手术,如今却要女人给他生孩子,分明是有意为难。

    女人没说话,去厨房炒起了辣椒,呛得不断咳嗽。律师在这边扯着嗓门还在说生孩子的事,不过不谈财产继承问题,而是说孩子将使他们更像夫妻。这是个令女人幸福的理由。女人带出一阵油烟味,满满地看了律师一眼,再踅回厨房。生孩子的事覆盖了离婚的问题,女人感到自己的生活完全烧糊了,像炸完辣椒的焦乌锅底。女人洗锅。水放进锅里“哧”地腾起一团白雾,女人结结实实地呛了一口。

    女人试图再和男人协商离婚,均被男人态度强硬的污言秽语挡回,女人直接将离婚诉状递到了法院。离婚诉状的格式是律师教的,内容是女人混乱的思维与语病百出的陈述。立案前,法院的陈姓妇人与女人详聊之后,认为判离婚的条件并不成熟,如果败诉,女人将承担所有相关费用,大约两千元左右。这巨大的数目把身无分文的女人撞得头晕眼花,没想到离婚还要花钱。她将状纸折了又折,感到每一线希望都被拦腰截断,她自己也分作两段,腿走腿的,头想头的,咕咚一声掉进了没有窨井盖的黑洞,身上擦破了好几处。律师问她是否立了案,她说半路摔了一个跟头,脑子摔清醒了,离婚的事她要再认真考虑。律师说乡里人总是吃没文化的亏,顺带把那个乡下的男人也贬损了几句。厌弃了乡里生活的女人,对律师充满鄙意地说“乡里人”感到不适,慢慢滋生出一种倦意和弃暗投明的想法。

    律师接电话。女人听出是律师的旧相好,税务局的李姓妇人。与李姓妇人的故事律师讲得最为详细,似乎真心爱过一阵。李姓妇人三十五六岁,丈夫入狱五年,离刑满释放还差一年。李姓妇人带着孩子熬到黎明前夕时碰到律师,好了三个月。律师对女人说,李姓妇人脾气太差,没有女人味,他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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