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这一代年轻人_第九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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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九章 (第3/4页)

啊!”袁昌秀鼓起了嘴,一点也不饶人地说:“你以为他能当一辈子大队长吗?难道你不知道,受贿是可耻的行为吗?真正的共产党员是不兴这么干的嘛!你…我真有些失望。”

    “…”慕蓉支说不出话来,眼圈有些红了。她内心深处,也很不愿意做这种事啊!

    昌秀从来没有见程旭干过这种事。程旭从上海探亲回来,袁昌秀特别留神他到不到姚银章家去,没有,他没有去!

    德光大伯请他买的育种书,他买来了。德光大伯没请他带药,他主动带来了。袁昌秀请他买的一朵塑料花,他也带来了。除了这些之外,就是几小瓶他自己备用的伤风感冒药和蛇药。袁昌秀故意问他:

    “大家从上海回来,都给姚银章‘烧香’送礼,你为什么不去?”

    “我为什么要去!”不易生气的程旭这时候突然沉着脸说:“他是庙里的菩萨吗?是旧社会的大地主大资本家吗?必须人人送礼,岂有此理!”

    昌秀板着脸说:“你是个憨包!”

    “是啊,是憨包。”

    正是因为这样,袁昌秀也特别尊重程旭。她愿意帮助他洗衣服、补衣服,愿意向他请教问题,愿意在园子里掏些新鲜菜蔬给他,也愿意从坛坛里抓一碗酸菜、泡豇豆给他就早饭。事虽小,礼虽轻,可也表明了昌秀鲜明的爱憎。

    当听清程旭要被逮捕的话时,昌秀惊得站住了脚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。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,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黑漆漆的寨路,啥也看不见。雨后的风,带着一股宜人的湿润味儿吹过来,昌秀竟觉得有点冷。直到渗透草帽的一滴雨水,滴进她的脖子里,她才清醒过来。

    她一再问自己:“这事儿,到底是不是真的呢?”

    平时,她总是对慕蓉支说,她能完全听懂上海话了,至少能把意思全部复述出来。可现在,她不敢相信自己了。因为她确信,程旭这样的人,是不会被人抓走的。

    她决定要弄明白这个问题,打听清楚。她侥幸地想,这些上海青年,聚在一起爱讲笑话,开玩笑,也许,那是他们打趣时说的呢!这些人,不是常拿程旭来取笑吗。

    袁昌秀不急着回家了。转了一个方向,她朝大祠堂集体户走去。刚才那些知青好像说过,慕蓉支也出去了。这么黑的天,她不在集体户,就是找我去耍,不会走第二家的。

    袁昌秀走到集体户门外,听到灶屋里一片议论声,心知他们都还没睡,便放开嗓门叫起来。

    慕蓉支听到袁昌秀叫她,欣喜她这一叫给自己解了围,急忙在灶屋知青们众目睽睽之下跑出了大祠堂。

    到了门外,袁昌秀一把拉住她,就往僻静处走。

    “昌秀,有什么事儿?”慕蓉支开始奇怪了,袁昌秀这么神秘干啥?

    “小慕”昌秀急促地说:“刚才,我在寨路上听你们那些男知青说,有人要逮捕程旭,是真的吗?”

    慕蓉支的手抖动起来,她愁嘁嘁地说:“是、是真的,不过,你…”“哎呀,那可怎么办呀?是谁要抓他?他犯了什么罪?他知道不知道?”昌秀不等慕蓉支讲完,一迭连声地追问起来。

    “你轻声点。”慕蓉支忧心忡忡地说。随后,便轻声细语地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。

    “那,那可怎么是好啊?”昌秀惘然地说:“小慕,你想过没有?”

    慕蓉支悒郁不安地说:“我、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是好。”

    “唉!”昌秀跺了跺脚,焦急地说:“既然是人家要害他,为啥不躲一躲,这个大憨包。”

    慕蓉支没有回答,泪水又顺着她的脸颊淌下来,不由自主地抽泣着。

    昌秀听到她的哭泣声,眨了眨眼,惊异地瞅了瞅她,说:

    “你哭啥哟,哭没得用啊!走,找我爹去,想想办法!”

    说着,不容慕蓉支讲什么,拉起她的手就往自己屋头跑。

    袁明新正坐在堂屋里,眼巴巴地等着昌秀回家来。他等得有点焦急了,给砖瓦盖草帘子,要得了多少时间?一向做事利索的幺女儿,怎么还没回家来,雨都停了好一阵了。

    他敲落了三尺长的烟杆上的烟灰,准备起身出门去看看女儿,昌秀拉着满脸愁容的慕蓉支,走进堂屋来了。

    袁明新见小慕哭兮兮的,以为是集体户里知识青年之间闹了架,小慕受了委屈,昌秀拉她来劝慰一番呢。他一边拉出一条板凳来,一边关切地问:

    “小慕,你和哪个闹架了?”

    “爹,出事啦!”袁昌秀把小慕推到板凳上坐下,急不可待地瞪着眼睛说:“公安局要抓程旭…”

    “啊!”袁明新大伯惊得浑身抖了抖,手中那根三尺长的烟杆“笃”一声落在堂屋地上。“是咋个回事?”

    袁昌秀和慕蓉支愁容满面地你一言我一语,把公社传来的消息,以及程旭对这件事的态度,简单说了一遍。

    明新大伯听两个姑娘这么一说,神情慢慢镇定下来。他拾起长烟杆,坐在板凳上,嘴咬着没有裹上叶子烟的烟嘴“巴哒巴哒”空抽了一阵,好半天才思索着说:

    “这事儿,有点搅呢!”

    “爹,你快拿个主意吧,光评论有啥用?拿出管用的法子来呀!”

    “管用…的…法子?”明新大伯重复着,喃喃地说:“事情连带得广,想想,我要好好想想…”

    两个姑娘自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,任何人插手进来,都要担风险的。她们双双拉着手,在板凳上肩挨肩坐下来,四只眼睛期待地望着袁明新大伯。

    明新大伯今年近六十岁了,前四十年的岁月,他过的都是苦日子。十二岁开始做田,挑粪、铲护田埂、打田、栽秧、薅草、挞谷,一个小娃娃呀,一年到头,守着从地主家佃来的几亩水田,没日没夜地干。为了养活挖煤烧炭时压断了腿的父亲,为了给妈分担一点愁苦,他的眼睛,只看到租来的那几亩田。谁知道,连做了四年,年年的收成只够交租和留种,割回家来的,只有几大捆谷草。袁明新这才知道,韩家寨地区的高寒水田,根本无法在产量上夺丰收。怪不得俗话说:宁栽十天黄秧,不种一夜冷田。无霜期短促,你下再大的劲儿,花再多的力气,寒霜一降,冷水一浸,结的不是黑壳壳谷,便是秕谷,能打几斤粮食?地主的租子一两不少,劳碌一年,自家吃什么呀?那不是给人白干嘛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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