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这一代年轻人_第九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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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九章 (第2/4页)

不远的砖窑里,这一窑砖正闭窑。缕缕白色的烟气,在风雨之中,袅袅地横飘过去,消散开来,慢慢地升腾上去。

    雨势猛,雨点子大,下过一阵,乌云散开,雨便渐渐下小了。

    袁昌秀戴上麦草帽,扯了扯蓑衣,亮起电筒,踏着泥泞的田埂路,走回山寨去。

    田埂两旁的青草上挂满了雨珠子,撩拨着昌秀的裤管,一会儿便把两条裤管打得湿漉漉的。

    走进了韩家寨,昌秀熄了电筒,踏着青岗石铺成的寨路往前走。二十年来,对韩家寨上的每一级石阶、每一条寨路的宽窄高低,昌秀都熟得像自己家里一样,不用亮,完全能走。

    走到拐弯处,前面传来一阵喧哗,几支电筒朝坝墙、树梢、院坝乱晃着,脚步声踏得很重。昌秀一听声音,就晓得是那一帮上海知识青年,他们都在用上海话讲着一件什么事,声音大得能把睡着的人吵醒过来。昌秀刚要叫住他们,请他们嗓门放小些,几句对话陡然灌进了她的耳朵:

    “今朝是白走一趟,脚也走酸了!”这是莫晓晨的声音。

    郑钦世的声调里露出明显的自我嘲讽:“哈哈,这是为革命嘛!哪能叫苦叫累?我们死都不怕,还怕脚走酸了?”

    “脚走酸勿要紧,”沈兆强的大嗓门在说:“程旭和慕蓉支逃走了,才是大事呢!”

    “笃定笃定!”知识青年集体户的户长陈家勤接着讲:“慕蓉支决不会跑。程旭嘛,要逃也逃不走。”

    章国兴说:“逮捕了程旭,对阿拉集体有啥好处呢?先进的牌子也靠不住了…”

    …

    本来想叫住他们的袁昌秀,像被一股辣烟呛住了,嘴巴张开来,却说不出话。上海知识青年到韩家寨三年多来,袁昌秀时常和那些姑娘们接触,听她们互相之间说家乡话,有时候还取笑她们的怪声怪调,像在讲外国话一样。久而久之,尤其是和慕蓉支成了知心好友之后,图好玩的昌秀也学几句上海话。什么“阿拉”就是“我们”啰。“不来三”就是“不行”啰“阿木灵”就是“呆头呆脑”啰“今朝”就是“今天”啰…昌秀还真学了不少。尽管她讲起上海话咬音很不准,可他们说的话,她基本上都能听懂。

    刚才从寨路上走过去的那帮上海知青说的话,她全听懂了!

    她像莫名其妙遭了打一样,简直不敢相信,程旭会遭逮捕。

    凭啥子逮捕他?是哪个要逮捕他?程旭他犯了什么罪?他那样一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人,除了看书就是出工、育良种,莫非也要被投进监狱?

    三年多来,程旭和德光大伯、袁明新成了脾味相投、互敬互爱的好朋友。由于要育良种,程旭常到袁明新大伯的屋头去,和袁昌秀也非常熟悉。德光大伯和袁明新都很器重程旭,他们不止一次在昌秀面前说过,这小伙子踏实、本分,待人诚恳,吃得起苦,是一个好青年。昌秀也从比较、鉴别中看得出,程旭和其他一些知识青年不同。一般的知识青年,和山寨上的贫下中农,关系都很融洽,客客气气的。也有相处不大好的,像沈兆强、常向玲这些人,开口闭口,叫社员都叫“阿乡”

    和这些人比起来,程旭截然不同。他不是需要什么了,才去社员家里坐坐;他也不是图好玩,消磨时间,去社员屋头摆摆龙门阵;他更不是为争一个好名声,对寨邻乡亲们笑脸相迎,有求必应,拼命在各方面逞强耍能,表现自己。他是一头扎进德光大伯的事业里,泥里来、水里去,没日没夜地在研究水稻良种。衣服脏了,他顾不得洗;头发长了,他没想到去理;吃饭时间到了,他还不知道。他是专心专意地搞科学试验,一门心思琢磨怎样提高整个高寒山区的粮食产量。有一回,昌秀问他:

    “程旭,你是上海知青,人家说,你们是南来的燕子北去的鸟,早晚都要飞的。你对育良种这么热心干啥呢?”

    程旭既没有像爱表态的陈家勤那样,滔滔不绝地发一通誓死扎根农村干革命的宏论,又不像某些人那样,自我吹嘘一番,或者是假惺惺地谦虚几句,他睁大了惊愕的双眼,反问道:

    “那么,德光大伯六七十岁了,身体又有病,受了那么多苦,他还那样埋头苦干,图个啥呢?”

    “他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呀!”昌秀故意说。

    “我也是新中国的年青一代呀!”程旭很自然地说:“小袁,你想想,有了一种抗寒、高产、不倒伏的良种,全面推广出去,那意义有多大。光我们这个县,就有几十万亩韩家寨一样的高山水田,整个地区又有多少亩?…”

    不用多问了,昌秀知道,程旭是真心诚意地为高山人民育种。他不是想给贫下中农留个好印象,将来好早日抽调,才这么干;他也不是想巴结哪个人,指望人家推荐他,才这么干。他是从内心深处愿意这么干哪!

    最叫昌秀心悦诚服的是程旭质朴、正直的个性。他不夸夸其谈,也不会嬉皮笑脸开玩笑,更不闹吹牛、拍马那一套东西。

    袁昌秀很看不惯韩家寨大队主任姚银章,也直率地对一些知识青年讲过姚银章这个人的作风。可她奇怪的是,这个大队的上海知识青年,对这个大队主任都很尊敬。不论在哪种场合遇到姚银章,知识青年们都要主动招呼他。男的要敬他一支烟,女的也要露个笑脸。不知哪个最先兴的,上海知识青年回家探亲转来,都要给姚银章家送礼。有的是送大前门香烟,有的是送上海奶糖,还有送衣料、糕点、名酒、罐头、鱼松、咸rou、火腿的…厚颜无耻的姚银章,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,不管是用的和吃的,只要送上门来的东西,他都收。不过他也讲点人情,每个送他礼的人,都被他留下来吃一顿便饭。事后,他就对人说,他没白拿人家的东西,他也还了礼了。这是礼尚往来,没啥关系。

    袁昌秀甚至惊异地发现,慕蓉支也给姚银章送礼。她不解地问:

    “你为啥送他一条香烟、两包糖?”

    “这…”昌秀发现慕蓉支的脸微微有些泛红,说话也口吃起来:“昌秀,我也没办法。现在的风气就是这样…再说我mama…”

    “你就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!”袁昌秀气呼呼地责备道:“你也指望他将来送你进工厂、上大学吗?”

    慕蓉支尴尬地转过了脸,呐呐地说:“谁指望他…到时候,不要刁难就行了!”

    “啊,你是怕他阻拦你,刁难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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